转自南方日报

  

南海叠滘龙舟赛火了。

端午节前后的四场比赛，场场爆满，村民以“人山人海”“水泄不通”来形容当时的盛况。今年的人群中，外国面孔格外多——不仅有俄罗斯电视台驻华分社的记者前来采访，多个国际商协会的代表还应邀出席，前来观赏“龙舟漂移”。

越来越火的南海叠滘龙舟赛在端午期间占据了多家省、市报纸的头版以及中央电视台多个频道的重要节目，同时，由人潮带来的热浪还吸引了众多嗅觉灵敏的企业。沿着比赛的水道，各商家挂起的赞助横幅格外显眼，其中不乏本地龙头企业和全国知名企业。

但对许多土生土长的南海叠滘人来说，获外地媒体冠以独一无二“龙舟漂移”称号的龙舟比赛，最令他们难忘的，仍是童年挨家挨户筹“百家米”做龙舟饭的新鲜，大学时逃课回家扒龙舟的兴奋，以及忍着伤痛在呐喊声中冲过终点的激动。

●王诗琪 黄逸豪

热度：独一无二的“龙舟漂移”

叠滘龙舟已成为南海桂城的一张城市名片。除了各地自发涌来的游客外，南海桂城还邀请来自华南美国商会、欧盟商会、西语国家联盟、德国工商总会等国际商会代表，以及毕马威、汇丰、德讯信息、戴德梁行等世界著名企业的负责人在主席台观看“龙舟漂移”。

“水泄不通”“走不动路”……说起5月30日—6月2日间，在桂城叠滘东胜、谭头、圣堂、茶基四个赛区接连举行的龙舟比赛之胜况，桂城街道叠北社区东胜村村民根叔伸出手臂，朝门前的水道比划，“从上边到下边，全都挤满了，来晚的人根本进不去。”

从现场的比赛图片和视频中可以看到，河道两旁的栏杆处，皆是密密麻麻的观众。可一睹“龙舟漂移”的好位置也早被预定。比赛开始前一周，圣堂村赛区L型水道最惊险的拐角处对面，村民早早摆上了木凳，凳腿还绑上了绳子。

这股热度蔓延至赛场外。6月1日“圣堂杯”比赛当天，当记者问及龙舟赛事，在桂城工作的小陈虽没去现场，但收到了两段比赛视频，他兴奋地说：“我一直在看直播，转弯处船翻啦！”与小陈类似的人不在少数。截至6月8日上午10时，在龙眼直播的平台上，四场比赛的累计观看人数已达到490943人次。

南海桂城叠滘龙舟赛的特别就在于“龙舟漂移”。目前南海桂城叠滘举行龙舟赛的四个赛区中，东胜村赛区水道呈S型，被称为“一鼓转三弯，击鼓论英雄”；谭头村赛区水道呈C型，桥侧弯位处有大木桩；圣堂村赛区水道呈L型，弯位处有石角，俗称“考石角”；而茶基村赛区虽为直道，但有暗弯。网上流传的“叠滘龙舟观赛攻略”中，详细标明了在哪一场可观龙舟漂移。

这一独特风景，一因地利、一因人和。

叠滘河涌水网绵延20多公里，河道平均宽度约6米，最窄处仅三四米，这使得只能单只龙船折返竞渡。另据媒体报道，改革开放初期，叠滘龙舟尚由坤甸木制作，船身重3—4吨，至上世纪90年代，改用柚木，船重近2000斤，仍然“漂”不起来。直到2008年比赛时使用杉木龙船，仅有800多斤的龙船才能在叠滘蜿蜒曲折的水道中高速入弯，这才有了“龙舟漂移”。

但在东胜东龙舟队队员孔德志的记忆里，“龙舟漂移”的概念并不是村民自创的，而是由2011年—2012年间大量涌向叠滘的广州乃至全国媒体的记者“发明”的。据粗略检索，2011年，广州一家媒体以“龙舟玩漂移难得一见”来形容叠滘龙舟赛，自此，“龙舟漂移”几乎成为叠滘龙舟专属名词，还被称为“水上版《头文字D》”。

叠滘龙舟确实火了。不仅比赛期间万人空巷，今年端午前后，中央电视台多档节目均做了报道，5月30日的首场比赛还吸引了俄罗斯电视台的驻华分社采访。

某种程度上，叠滘龙舟已成为南海桂城的一张城市名片。6月1日，南海桂城还邀请了来自华南美国商会、欧盟商会、西语国家联盟、德国工商总会等国际商会代表，以及毕马威、汇丰、德讯信息、戴德梁行等世界著名企业的负责人在主席台观看了“龙舟漂移”。

辉煌：一支龙舟队带来的敬意

叠北庆云村龙舟队被称为叠滘龙船的“引领者”。2013年—2016年的四年间，庆云队揽得14项冠军，仅失两场比赛，是当之无愧的“漂移之王”。说起庆云村龙舟队，当地人言语间充满敬意。

目前，叠滘共有19条传统龙船分散在各村，一条环状的水道将各个村居串联起来。

4个16岁的小伙子跳上一艘补给船，带着记者从叠滘东胜村东部的水道出发。一人一桨，向南划过谭头村、江头村，再向西行经圣堂村、茶基村，接着北上遥望庆云村，约莫1个小时后，回到出发点。

船尾的王绍络已经可以熟练地以桨拨水让船只转弯，他几次在狭窄的直道中“炫技”，船身在水中打转，激起水花。船头的关炜坚则一边嗔笑：“搞事啊！”一边加大使力，扭转船身，使其平稳滑过。

彼时是6月3日近16时，叠滘龙舟赛已落下帷幕，各村正在进行“女子游龙”。行舟水道间，龙舟将至的锣鼓声隐隐可闻，补给船还多次与“游龙船”擦身而过。快到庆云村时，王绍络介绍：“庆云队是叠滘最厉害的龙舟队。”其他人纷纷表示赞同，言语间充满敬意。

如今叠滘19支龙舟队中，最强的三支，当属庆云、东胜东和谭头东约。

叠北庆云村龙舟队，被孔德志称为叠滘龙船的“引领者”。“庆云队率先将柚木龙船改为杉木龙船，并革新了扒龙舟的方法，从‘八字扒’改为现在的‘直扒’，克服了杉木龙船行船不稳易翻船的问题。”孔德志说。2013—2016年的四年间，庆云队揽得14项冠军，仅失两场比赛，是当之无愧的“漂移之王”。

庆云村南部便是东胜村，1992年举行的“东胜杯”龙舟赛至今已是第26届，持续时间最长。东胜东被认为是能打败庆云队的“弑冠者”，今年的比赛上东胜东队确实力压庆云队，4场比赛拿下3冠军1亚军。

从东胜村东部绕村水道出发再向南，将经过谭头村。叠滘龙舟论坛中常常为“走鬼”谭头东约是否没落吵得不可开交，这一形容小摊贩的俗语被用来指代谭头东约队，指其过去骑上四五个小时单车做“走鬼”生意练出的惊人耐力。

未来：明年或将面向全国招商

龙舟赛道两旁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商家横幅，商家赞助龙舟队在叠滘各村已是普遍现象。随着赛事进一步升温，越来越多的企业找上门来谈合作。“今年就有九江米酒、珠江纯生以及一些房地产企业主动找到我们”，孔德志透露，照此发展趋势，明年比赛的招商可能会考虑跳出佛山，面向全国。

持续至今的叠滘龙舟四大杯赛，历史最短的也有15年。负责东胜东龙舟队后勤保障的根叔介绍，最开始举办“东胜杯”龙舟赛的经费，都是向各家各户众筹而得，用来支撑龙舟队员的训练和营养、筹备比赛、准备龙舟饭等。

但随着赛事越来越受关注，众筹的模式显然难以保证训练及比赛的专业性。近年来，叠滘龙舟赛事中引入商业赞助越发频繁。

孔德志介绍，3年前，受东胜村几位老前辈的委托，他开始为东胜杯龙舟比赛寻找招商机会。“最后我们与佛山传媒集团达成合作，委托其就‘东胜杯’赛事对外招商。”孔德志说，东胜村的几支龙舟队开销、东胜赛区的筹备、获胜龙舟队的奖金奖品、动辄几百桌的龙舟饭等，大部分来自商业赞助。“全部算下来大概10万元，这还是在很多事务没有外包的情况下。”

何祥智是土生土长的南海叠滘东胜村人，如今是佛山市南海区智创兴五金实业有限公司经理。借着企业家的圈子，何祥智为家乡的龙舟赛事拉了不少赞助。例如今年的赞助商之一，佛山市顺德区格米莱电器科技有限公司的老板就是他的好朋友。

“叠北村委会按各村男女龙舟队的数量给予一定补贴，有赛区的村也会获得一定经费。但是不够承担龙舟队以及龙舟比赛的开销，所以还是需要商业赞助。”何祥智说。

商家对叠滘龙舟引发的热浪嗅觉敏感。临近比赛，主销宝马的佛山市坤宝汽车销售服务有限公司的相关负责人通过叠北村委会找到何祥智，出资3000元，在5月30日“东胜杯”比赛当天，把一台BMW X5开进赛区。6月1日，一条《佛山珅宝BMW X5助力2017叠滘龙舟赛》的通稿在多个平台发布。

“他们联系我时比赛已经快要开始了，所以只能摆台一天。”何祥智说，提前确定的赞助商可以为龙舟队订制印有商家名称的队服，按七八十套计算，每家赞助费约在1.2万左右。今年东胜东队就有两套队服。

这在叠滘各村已是普遍现象，赛道两旁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商家横幅。例如，仅在谭头村第二文娱馆，就有凤铝铝材、有机金典奶、时代地产的横幅为龙舟赛助威。

孔德志说，随着赛事进一步升温，越来越多的企业找到他谈合作。“今年就有九江米酒、珠江纯生以及一些房地产企业主动找到我们”，孔德志透露，照此发展趋势，明年比赛的招商可能会考虑跳出佛山，面向全国。

■特写

叠滘人眼中的龙舟赛

6月2日下午，桂城叠滘龙舟赛的最后一场，东胜东龙舟队以2分01秒46的成绩斩获“茶基杯”冠军。比赛结束后，东胜东龙舟队队员孔德志才去到医院，包扎他七八天前撞伤的右腿膝盖。第二天他走路时一瘸一拐，膝盖下方肿起老大一块。

“那天训练时龙舟整个翻了，全船几十人多半受伤，因为后面有比赛，都坚持到比赛结束后才去医院。”孔德志说，龙舟上他的位置贴着他的名字，所以“不能走”。

各村龙舟队的集训在赛前2个月就开始了。孔德志介绍，工作日下班吃完饭后，龙舟队员晚上约8：30集合，在千灯湖或汾江河训练到晚上11时。比赛前10天左右，各龙舟队开始陆续到赛道上进行适应性训练。

所有的龙舟队队员都不是专业的，但基本都请了专业的国际龙舟运动员做教练，训练内容包括划龙舟的姿势、力量、技巧等。

孔德志回忆，当年在湖北读大学时，每逢村里扒龙舟，“旷课也要回来参加。”

今年的比赛，同为16岁的石伟杰、陈霆宇、关炜坚、王绍络就都专门请假回来看龙舟比赛。王绍络说，村里的男孩16岁就基本都会学划龙舟，如果愿意，也可以申请参加正式比赛，他就曾代表东胜东参加过龙舟比赛。

“现在村里的男孩到了一定年龄没有学扒龙舟，家里的长辈都会集体来劝他下水”，孔德志笑着说，“身体锻炼过确实不一样。”

但对于经常筹办“东胜杯”龙舟赛的何祥智来说，举办龙舟赛却是项“苦差事”。比赛期间他每天几乎没睡，今年他还把自己厂里的人拉来帮忙布置赛场。村里人称何祥智为“水哥”，由于多年来为龙舟赛忙里忙外、出钱出力，“水哥”已成为各村龙舟比赛争相邀请的“特邀嘉宾”。

“我很小的时候就敲着鼓锣，挨家挨户筹‘百家米’做龙舟饭，几岁就开始扒龙舟，现在我希望能将它发扬光大。”何祥智说。

■关注

悠悠水乡承载着怎样的乡愁

2010年，录有南海叠滘龙舟赛事全程的龙舟碟首次发行四碟装，四张碟面并列成一个上下波动的清澈水面。对此，名为“叠滘龙船”的微信公众号发文解读：“（这）反映着我们叠滘人多年来的共同愿望：只想水变清！”

6月3日下午，记者乘着补给船，从叠北东胜村绕村水道出发一路南下，途经谭头村、江头村、圣堂村、茶基村等，再回到东胜村。一条水道上水质波动得厉害，沿途可见不少生活垃圾漂浮在水面。

在一处河道，厨房建在岸边，临岸水面漂起油花，岸边的石头上有黑色的油垢。

在邻近工业区，家庭作坊式的生产车间隆隆作响，震得水面漂浮的黑色污泥缓缓移动。一阵臭味让一行六人捂住口鼻，船桨划过，污泥四散。

也有相对清澈的水道。例如江头村区域的水道两旁，古树盘虬卧龙，茂密的枝条在水面撑起一片绿荫，小舟穿过，人皆低头。岸边或可见一两个大妈摇着蒲扇谈笑。不愧为南海十大“最美乡村”之一。

在东胜村长大的何祥智今年47岁，他还记得自己童年时经常去绕村水道中游泳。同样在东胜村土生土长的王绍络今年16岁，他说自己从未在绕村水道中游泳，因为“水太脏”。

叠滘河涌的污染是在上世纪90年代，伴随着工业化与城市化的进程加剧的，但何祥智表示，近年来水质比五六年前已有改善。

事实上，叠滘河涌沿途可见多个截污管，据公开信息，叠滘内的河涌已经进行了布管，新约、谭头和叠南社区的部分生活污水已接入平洲污水处理厂。今年，桂城还将启动叠滘涌的生物治理技术项目，加速改善水质。

“我们也希望通过越来越多的人关注叠滘龙舟赛，叠滘水道的水质问题也能得到更多关注。”东胜东龙舟队员孔德志说。

本文章转自南方日报

http://epaper.southcn.com/nfdaily/html/2017-06/09/content_7644161.htm